Thursday, 8 July 2010

只要一息尚存,人生還是充滿希望

一個癌症媽媽的心願……

吉打州的稻田,放眼望去是一片靜謐的綠。這世外桃源裡,有一間小學校,與世無爭的立在田中央。這是一名米較老闆在早年捐獻的,為的是農村裡孩子們的教育。今日老米較老闆不在了,他的53歲的小女兒卻因被診斷出末期卵巢癌,為了醫病,無法再讓女兒繼續升學之路。當年捐獻房子當學校的父親若能看見,未知會否對眼前這等現實諷刺唏噓悲嘆?

我的孩子有個醫生夢……

於是,我上網訂了往返梳邦再也──亞羅士打的機票。飛螢。一個美麗的名字。可是我知道,這一趟飛行,將把我帶去一個還沒有仔細聽就讓人覺得心碎的故事。一個還沒有見面就打從心底覺得傷感的會面。

這個故事,從一封親筆來函開始……

“你好,我是星洲日報讀者,我住在北馬。我於去年被證實患上末期卵巢癌。目前癌指數高居972,是個令人心碎的報告。

患病後,家徒四壁。一路走來這個家是我在撐。我女兒幾經波折才在國大黨的醫藥大學(AIMST)唸完預科。原本打算今年7月進入醫學系,但以我目前的狀況實在是走投無路。但願您能助我一臂之力,讓我女兒能繼續她的學業。無論任何管道,只要能讓她繼續升學,我都會考慮。您的恩典,沒齒難忘,謝謝。”

當我拿這封信飛抵機場,一眼就認出了她們母女倆了。因為,癌症已然形於色。到了咖啡室,甫坐下,楊儀就說:“媽咪你不能吃糖,看看他們有沒有kosong的kopi。”自然流露出對母親的關心。我讓楊媽媽移座進行訪問,我說:“見到了您的女兒,我想我終於明白你為何要寫那封信了……這是多麼優秀的一個孩子。”楊媽媽望了女兒的背影一眼,眼淚就不聽使喚奪眶而出,決了堤。



“因為,時間太短了,想不到更好的辦法。7月要開學,時間如此短促,如果不做一個決定,這孩子將不知要何去何從。”說完哽咽:“我們有給女兒分析,其實媽媽也很想讓你完成心願,但是以家中此時的情況,實在是沒有辦法了,但是媽媽相信天無絕人之路,路不轉人轉,這是沒有辦法的事,只要人活,就是還有希望。就像今日我被宣判末期癌症一年後仍活,就是一個希望,只要我沒有放棄。”

這幾天,楊媽媽獨自開車到州教育局,看還有沒有讓女兒重讀中六先修班的可能,官員告訴她,中六的就讀條件是報讀時未滿20歲,我的女兒已經超過20歲,所以還要等看看能不能。“女兒肯嗎?”我問。眼中含淚,堅強的媽媽一談到心肝,心揪結成一團:“我這個女兒,從來不會對父母說不,但是我很瞭解她,她始終一心一意想要讀醫,始終抱持希望,希望能有奇跡。”

這癌是在2009年被診斷出來的,女兒去讀醫藥預科,是2008年的事,當時楊媽媽心中的盤算,是只要手上有第一年的3萬5000學費,接下去的可以貸款高教基金(PTPTN),第3年及接下來不允許貸款的5萬令吉學費,她想到新加坡去打工賺取。

“這對我來說一點都沒有風險,因為我的身體一向很好,一路來這個家也是我在撐的。你看我現在的指數是900多,醫生說一般是要躺在醫院了,我卻還能開車來接你,還可以去爬山,連醫生都說是個深具鼓勵性的奇蹟!”無奈殘酷的事實擺在眼前,如今要再去打工已然不允許。而且第一年的學費積蓄,也已用來醫病了。當然大學亦非慈善機構,時間到了就是要還學費。這是非常現實的。楊媽媽心中有數。這個生長在吉打州一個大米較家庭裡的女人,天生就有一種不服輸的韌性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,總之一牽涉到錢,一切就變敏感了。能有奇蹟嗎?她不知道。她說:“身為母親,我只能做我該做的。其他的,就交給上天吧!”

長大後,我要當醫生!

楊儀笑起來很可愛,像晴空萬里無雲的日子裡一抹輕盈的風,在飛揚的19歲,她站在AIMST醫藥大學的門檻外,門裡是她通往行醫夢想的樂土。但是,就在19歲的一個午後,跟她親如姐妹的母親,晴天霹靂被診斷出卵巢癌,而且毫無徵兆就來到末期。

家裡頓時陷入一陣慌亂。母親馬上被推進手術室,當機立斷切掉了卵巢、輸卵管、子宮,連帶盲腸也一併除去。接下來是排山倒海的療程,母親在家裡忍受煎熬,在宿舍裡重讀一年醫藥預科班的女兒,晚晚也幾乎情緒崩潰;重讀,不是因為不及格,而是想考最優秀的成績,去爭取獎學金。重讀的二萬餘學費,還是一名好友父親友情贊助。這幾乎是當時可想到的唯一出路了。但畢竟情緒波動,成績單上還是出現了A-。

楊儀和弟弟自小懂事優秀,小六以頂呱呱的成績考進模範中學。Sekolah kluster在全馬只有30間。為了孩子的學業,楊家舉家從吉打遷到玻璃市加央定居。楊父從事鐘錶維修,這是黃昏事業,這頭家,還得靠跑市場行銷的母親努力支撐。女兒從小立志行醫,她很清楚,為此,她把錢都儲蓄起來給她當教育費,儘管她知道,到私立讀一個醫藥專業,費用乃要以萬計。女兒心願既是如此堅定,如果可以,她想讓她直接就讀,免去政府升學管道要面對的風險和冤枉路。當時,她確是這麼想的。

人算不如天算,賣掉房子跟友人合資開眼鏡店,卻被對方設計獨吞,那10萬令吉的房子從此石沉大海,連帶的學費也泡了湯。楊媽媽無語問蒼天。癌症的基因突變,跟承受巨大的壓力和情緒繃緊有關,一向起居飲食很注意,還跑馬拉松的媽媽,會患癌,也許跟這場致命重擊有關。那種遭人背叛的痛心疾首,落得舉家無屋的局面,著實叫人痛心。

她每個月還是會繼續去收取慈濟的功德金,到佛學會去幫忙……長期以來,她們家經濟條件雖是有限,但堅持每個月都到窮苦的印度家庭去做家訪,掏錢讓三餐不繼的他們能給幼小的孩子買衣買鞋穿。她堅信,只要社會好了,家庭和個人才會好。

人生若是一場球賽,母親可說是從來都不犯規,未知何故如今卻領了紅卡。“只是媽媽不允許自己有太多自怨自憐的情緒,生病後的她還是繼續做社會關懷工作,從未間斷。”

楊儀想當懸壺濟世的醫生,間接也受母親長期行善的影響。“我在唸醫學預科班時,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富家子弟出身的同學,在醫生、牙醫和藥劑系之間猶豫。我問他要如何做決定,他只對我比了個$的手勢,意即哪個最賺錢,便讀哪科。從那刻起,我便打從心底瞧不起他。”

她也有過疑惑:“為何想讀的我沒辦法,不想讀的人偏就輕易站在那裡?”

母親給報社寫的那封信,她並不知道。她只知道母親為了她的前途心焦,也清楚明白,放棄似乎是她在這種情況下,所能做的唯一的一件事。“但不瞞你,要我真正放棄,我做不了。那是我自三歲起唯一的夢想啊!”尚未懂事的三歲,她已經拿玩具針筒,宣佈:“長大後,我要當醫生!”

如今這夢想,她依舊握緊:“媽媽很堅強,末期能挨過來是奇蹟,我也要像媽媽那樣堅強,我選擇相信奇蹟。”最近她上網申請到了在美國和新加坡都受承認的四川醫藥大學,6年學費15萬,但終究還是去不了!她垂首小聲的說。“若有人願意資助,我不會自卑,會萬分感激,因為如果我有能力,我也會這樣做。”

佈施,不只是有時給,沒有時同樣也要能給。

途中,我們順道到一戶印度家庭去探訪。這戶家庭裡的長子Naga是楊媽媽兒子的同班同學,楊媽媽從小視他如己出,常給他零用錢,即使得病以後,仍舊給他們資助。同時在她的鼓勵下,這孩子到MAHSA學院去唸物理治療課程,總算無須再四處踫壁。知悉病情後,Naga的母親前往探望,並擁楊媽媽痛哭。

路途中,楊媽媽說:“我認為做佈施,不只是有時給,沒有時同樣也要能給。”

這是一間租來的單層廉價屋。窄小的客廳,勉強稱得上是廚房的廚房。屋裡悶熱,風扇壞了。要拍照,唯一的日光燈也壞了。楊媽媽對Naga說:“這樣怎麼行?等下來我那裡拿一把小風扇。”後來我才知道,楊家的風扇其實也就那兩把。

Naga的母親一天得打四五戶家庭清潔工,最近生病了,為了省錢也不看醫生。楊媽媽一直勸她有病就要就醫。臨走前,勉勵他:“要用功讀書知道嗎?”走至門外,Naga紅眼眶悄聲對我說:“希望安娣的病,能趕快好起來。希望老天有眼,有人能幫她的女兒,就像她一路來無條件給我們家的幫忙一樣。”

只要我這個心願了了,我會更快好起來的。

磨難能讓人堅強。但若不堅強,無法通過巨大的磨難。我以為說,只要能有辦法讓女兒繼續讀醫,楊媽媽會跟我說:從此我會安心走了。但她說的是:“只要我這個心願了了,我會更快好起來的,我一直這樣相信!“我一定可以好起來”,這也是當醫生宣判癌症末期那瞬間,她腦海裡浮現的唯一念頭。好了以後,孩子若能順利畢業無牽無掛以後,她要到中國偏遠鄉下去當義務老師。“我相信,唯有教育,能改變一個社會,一個家庭,一個人生。”

養兒不滿百,常懷千歲憂。身體要是健康,天下的父母都會給女兒美好的前程,如今病魔入侵,女兒進退兩難。媽媽豈能不心急?

患癌的事實已然無從迴轉,她給捎去問候的星洲日報集團總編輯蕭依釗回了一封簡函,其中一句這麼寫:“只要一息尚存,人生還是充滿希望。”

望楊儀房內掛的醫學生白袍,不知還有機會穿上嗎?只能如此安慰她:夢在前方,路在腳下,只要一息尚存,人生就有希望!

(摘自星洲日報)

Saturday, 3 July 2010

舞者



想想,
我們就如同一群都市邊緣的舞者,
放縱的靈魂,繁華的腳步,
變幻的主題,在黑暗下翩翩起舞,
縱然心中滿是對理想之翼的渴望,
也只能旋轉着跳完這支殘酷夢端的舞蹈,
舞動生命,舞動奇跡。

隨著時代優勝劣汰的律動,
只有用日新月異的面貌站在生活的舞臺上,
才能適應這時代浪尖的挑戰。

不是嗎?
現實終究是現實,
無論多麽殘酷。

多麽艱辛,也只能恪守原則,
在劃定的人生軌跡上舞出最絢麗的靈動之魂。